家具业:从狂飙到刹车的2020\西非反馈:近期中国市场需求有轻微上升
2018年顾家家居董事长说:“并购,除非特别好的标的,暂时不考虑了。”进入2018年来的顾家家居质押了20%的股权,顾江生董事长后悔了么?
半年前的喜临门董秘在台上说:我们认为,为了追求长期的竞争力,做一些长期投资是必要的。而如今,喜临门的总裁助理说:“明年我们是不是要继续投国家品牌计划,我们要考虑,多考虑短期的利润。”是啊,1亿元的广告费,太重了。
志邦家居,不得不承认在未来几年,持续保持30%的增长,是竭泽而渔。公司的孙总依旧用那谦虚的语气说道:“幸好我们没有在前几年投厂房、投供应链。”尚有余力做理财的企业,才能在未来几年熬过寒冬。
从狂飙到刹车的顾家
2016年10月14日,在上市敲钟的那一刻,顾江生想起的是自己被父亲火速召回公司的2000年,还是力拓展内销的2008年,还是引入职业经理人业绩下滑1亿的2012年?如今坐稳国内软体家具第一把交椅,四顾无敌手,不知是何等辉煌。上市后的顾家家居四处出击,入股恒大、跟着马云一起入股居然之家···一时间风光无限。在大熊市的关头,屡创新高。
2018年8月16日,顾家家居一年一度的盛典“全民顾家日”,顾家却遭遇了上市以来的第一个跌停。市场一片风声鹤唳,怎么了?每个人都在疑问。或许和激进的并购有关。
2018年以来,顾家鲸吞般吃掉了班尔奇、优先、奔驰、NickScali、纳图兹等各界翘楚。仿若要将自己打造成一个家具业的航空母舰一般。
然而,收购的代价也是不菲的。
顾家家居并购使用的是外币贷款,并购Natuzzi申请了3900万欧元贷款,而并购罗尔福奔驰的也是境外欧元贷款,加起来8000万欧元的贷款,而人民币兑欧元今年以来贬值了17%,这里大概就是1亿元左右的汇兑损失。
损失是一回事,顾家家居体系内的冲突才是让人疑惑的。顾家家居拥有最完善的职业经理人制度。李东来的经营权和顾氏家族的所有权,经过多年的融合处于平衡状态了。可是,并购是顾氏家族的意志,不是职业经理人所愿。并购,打破了平衡。
并购的企业被强行注入上市公司,而上市公司并无心、无力去管理并购后的企业,这无疑是将16亿资产放在一个几乎真空的监管状态下,这恐怕是市场最为担心的事情。
幸运的是,顾家已经意识到问题,吃太多了,应该消化消化。停下来,有时候反而是快。
喜临门:两个风口和一个十字路口
喜临门追过两次风口,这让他们很后悔。现在还面临着一个主业的十字路口。
2012年踌躇满志的陈阿裕,带着喜临门成为了中国家具第一股。上市后的喜临门恰逢中国地产史上难得的萧条。喜临门决定缓一缓,继续老老实实做宜家的代工,赚一份安心的钱。
到了2015年,床垫行业的后起之秀、慕思等体量已经远远超越了喜临门。喜临门对两个广东“包装大王”的崛起感到无比震惊。而国内自主品牌业务缓慢的发展,也让喜临门日趋感到压力,代工的优势在未来五年内将消失殆尽。怎么办?
恰逢2015年的牛市,喜临门看到炒上天的影视业务,灵机一动,要不收购个影视公司?于是,花了7.2亿元,买了一个叫晟喜华视的影视公司。在短暂的疯狂后,一切归于沉寂。影视业务,不温不火,甚至一度危及企业的现金流。
时至今日,晟喜华视的应收款达到5.7个亿,其中相当一部分只能用法律途径讨回了。这是喜临门万万没想到的。这是喜临门追的第一个风口。
2017年,央视推出了国家品牌计划。喜临门上下面临着上市以来最大的一次争议。这1亿元的广告费用,是花还是不花?花了之后的效果又是如何?
过往的保守,导致被弯道超车。充沛的现金流,1亿元也不见得是天文数字。专注主业,这个噱头让人心驰神往。最终,董事长同意:投!于是,喜临门在2018年多了1亿元的广告支出。
可是,传统媒体的效果正在逐渐被弱化,当寒冬来临的时候,顶着“国家品牌”的喜临门并没有感受到更多的温暖。
萧条对每个企业都是无情的。于是终于有总裁助理说的这句话“明年我们是不是要继续投国家品牌计划,我们要考虑,多考虑短期的利润。”这是喜临门追的第二个风口。外人不能说这次风口是错的,但是喜临门的战略开始调整,当喜临门反思“国家品牌”四个字的时候,是否意味着喜临门也在逐渐调整自己的策略呢?
风口追了就算了,喜临门正面临着主业十字路口,更难抉择。到底要不要持续跟着红星、美凯龙走下去?要不要与恒大继续合作下去?
渠道的变迁,是家居业面临的问题。线上与线下、卖场和非卖场的争夺在悄然发生。曲美开始做大店、顾家开始尝试多品类布局,尚品开始布局“C店”、索菲亚进入商圈。而喜临门依旧坚持着与红星、居然的深度捆绑,没有更多探索。
与恒大的合作,则充满着争议。目前,家具业分为两派,有人持续跟着恒大的策略走。有人决定停止合作。毕竟,恒大的付款条件太苛刻了:一年后开3-6个月商票。这得占用多少资金呀!虽然恒大会为此付利息,但是,有人嗅到了不对的声音。有人继续跟着恒大前进。而喜临门则是后者。
家具业和地产,就像火烧连营的战船,有人选择深度捆绑,有人选择适当脱离。到底,谁是对的呢?也不得而知。这是喜临门主业面临的一个十字口。
志邦家居:保守?识时务?
志邦,原本叫志邦厨柜的,现在大张旗鼓改为“家居”立志要做大家居,不过,那是未来的事,现在还很早。
志邦过去是高速增长的,可是现在他想让自己“慢”一些。原本30%以上的增速是不可持续的,这等于是用百米赛跑的速度冲刺马拉松,是要出人命的。花点时间提高生产效率,挖掘内部效益,把这些钱补贴给经销商,是不是好一点?
志邦是制造业,可是他想让自己变得更“轻”一些,他不想扩张产能、不想并购并购供应链。这和其他家具公司很不一样。他也不投硬广告,倒是对新媒体这些比较热衷。
前段时间,他还做了一些理财····这和各大公司股权质押、申请贷款、发债,又是截然相反。
他主动停掉了和大客户的合作,因为账期太长了,这样受不了。看着其他企业前仆后继,自己转头去做别人看不上眼的小的整装公司。
这和喜临门和顾家,完全不一样。可是,问题是,2012年的喜临门就是这样的,当时的喜临门决定停一停,缓一缓,让自己的的心不要太激动。“赚自己看得懂的钱!”
可是,喜临门没有预料到2015年后的地产牛市,即使意识到了,门店也是不会一夜之间冒出来的。志邦现在是保守还是识时务,完全取决于未来的地产是好是坏。
志邦的未来完全取决于地产的未来,如果地产突然之间再上升,志邦一定会后悔今天的决定保守了。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些时候说自己“历史欠账、补短板”。如果地产未来继续这样寒冷,志邦一定会为自己现在的战略收缩拍手鼓掌。
这就是中国家具的上半年,时间去过去了三分之二,从高昂激动到现在的冷若冰霜,不过八个月的时间。下滑的人流量,恶化的现金流,这都是值得每个关注的人深思熟虑的。
3月下旬,西非原木和锯材价格稳定,这也成了常态。当地供应商表示,自2015年年底,西非木材的价格几乎就没有变动过。
近期,有西非商家注意到,过去几周动态微弱的中国买家,有了轻微上升的需求,有一些木材吸引了买家注意,这是因为中国国内住宅和商业建筑有需求。有媒体报道说,总的来看,建筑行业在大多数国家中都转危为安,建筑缓慢扩展的需求让木材供应商看到了接到订单的希望。尽管中国买家购买力总体还是薄弱,但对高质量的优质木材,中国的需求还是显得坚定。
(记者徐小兵)
在产业转型衍生出的多种新业态新模式中,定制家居是发展势头最迅猛的行业趋势之一。在东莞名家具展上,整合私人定制、工程定制、泛家居的“全屋定制馆”首次露面就赚足眼球。“家具行业已经具备了工业3.0或者4.0的雏形,市场需要的定制产品基本都能够生产,但当前对定制的概念定义依然模糊。”中国家具协会理事长朱长岭近日表示。他认为,定制并不是只按客户的需求生产产品,而是在大规模定制的理论指导下采用定制生产手段,同时利用好大数据、互联网指导生产。
事实上,互联网正在改变家具行业传统的经营和展示模式,这一趋势在广东四大家具展上非常明显。在东莞名家具展上,由慕思等17家知名企业发起的“众家联”家具产业互联网平台上线,通过构筑供应链集采、产业链金融、云物流、O2O等四大平台,探索新的交易和服务模式。中国(广州)家博会则首次与知名电商平台天猫“联姻”,启动中国家博会天猫焕新日,让企业新品实现线上线下全球同步首发。“品牌新品在线下展会集中首发的同时,在线上能及时有效触达天猫平台近5亿活跃用户。”天猫电器家装事业组总裁印井介绍。
“现在互联网技术、大数据已经成为家具行业的发展新动力,一些大型企业及大型卖场都在探索线上线下相结合的电商销售模式。”朱长岭认为,家具行业利用互联网技术,提升企业生产技术水平、管理水平及市场销售手段,是促进行业进步的重要发展机会。
展会上,手机控灯、灶头联网等一大波科技感十足的智能家居产品集中亮相,显示了行业技术创新的飞速进展。其中最值得关注的,是家居VR技术由概念走向实用阶段。据了解,虽然很多企业已建立了VR体验店,让消费者所见即所得地装修,但要把实物产品变成VR家居中的对象,需要耗时长、费用高的三维建模。在东莞名家具展上,由积木易搭公司带来的自动三维建模技术解决方案,将传统VR家居三维建模的成本控制在50%以下,效率提高了百倍、精度提高了千倍,破解了家居VR内容不足的痛点。
所有新模式、新业态、新技术显示出家具行业转型升级取得的初步成效。与此相印证的是广东省家具行业的有关数据。据统计,2016年广东家具行业规模企业在主营收入持续增长的同时,产量却大幅下降,总产量14587.82万件,比上年同期减少11.0%;同时广东省家具产品平均单价快速上涨,达到1397.28元/件,比上年同期上涨21.4%。这显示家具行业低档产品逐渐被淘汰,结构性调整初现成效。
“当前的紧要任务是通过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实现整个行业包括技术、产品等从中低端到中高端的全面发展。从当前行业现状来看,去年部分企业的转型升级收到了成效,上市公司增长得很快。同时,大型定制家居企业30%到40%的增长证明了利用互联网、大数据、现代科技改造生产是可以实现快速发展的。”朱长岭说。
近日,东至县洋湖镇召开木材经营加工企业清理整顿动员会。会议召集了协调工作组成员单位负责人和该镇木材经营加工企业负责人,并部署了相关工作。
此次专项工作主要对是否依法设立(即是否有批准的有效许可证、工商登记和税务)、经营情况(主要原材料来源、数量、台帐是否登记齐全、有无违法收购、加工及超范围经营、是否按时年度检验及变更地点和及时报停)等加强整顿力度。
结合此项工作开展,将扶特规范一批有规范经营证企业,关停一批非法设立、违规经营的加工单位,从而有效治理我镇木材加工现状,促进木材加工企业规范有序发展。
受访专家:国家家具及室内环境质量监督检测中心常务副主任罗炘
近年来,升降座椅伤人、钢化玻璃碎裂等家具伤人的新闻屡见不鲜,却也常有人秀出自家“祖传”的硬木家具。家具是否像食物一样,有着自己的“保质期”?对此,国家家具及室内环境质量监督检测中心常务副主任罗炘表示,以前的老式家具,的确用了上百年还可以继续使用;不过,现代家具材质、制作工艺等不同,寿命就长短不一了。
实木家具:这种家具一般使用年限是最长的。如果使用方法得当,一些质量好的实木家具完全可以当作“传家宝”。在使用时要注意摆放平稳,四腿均衡着地,如果有晃动或者地面不平的情况,会使榫头或紧固件脱落,黏结部分开裂。榫卯结构的实木家具一旦发生松动,就要找人及时维修,否则有散架的危险。
板式家具:包括中密度板、刨花板等合成板材的家具,其材质稳定性好、不易变形,如果使用得当、不故意损坏的话,寿命可在10年以上。板材家具最易损坏的部位是五金件,在购买时,最好能和商家多要一些螺丝、合页等配件,以备及时更换。
软体家具:软体家具以布艺沙发和座椅最为常见。这类家具在使用时要避免阳光直晒,不要放在阳台上。使用时间过久,除了美观问题外,布面也会沾染尘螨,不易清理。因此,建议软体家具在使用五六年后,进行一次彻底清洁维护。
带钢化玻璃面的家具:茶几、电视橱等,有时会用钢化玻璃做覆盖面,使用过程中切忌压力过大,不要让孩子在上面坐卧玩耍。在放置时,更需注意平稳摆放的问题,避免因长期受力不均导致玻璃碎裂。此外,如果表面有裂纹或者边角有磕碰,不可再继续使用,以免有安全隐患。
含塑料较多的家具:塑料家具胜在重量轻盈,便宜实惠,常见的有收纳箱、塑料凳等。塑料的使用年限较木材短,一般两三年就会出现老化的问题。塑料老化一般比较明显,如发生变硬、变脆、变色、开裂以及性能变差等现象。在使用中要注意避免阳光暴晒,远离暖气、炉灶等发热物体,不要经常接触水或油类等。王世襄(1914年5月25日~2009年11月28日),号畅安,北京人,祖籍福建福州。文物专家、学者、文物鉴赏家、收藏家。他常被人们称为“京城第一大玩家”,可他却玩出了一门“世纪绝学”,涉及书画、雕塑、烹饪、建筑等方面。他对工艺美术史及家具,尤其是对明清家具、古代漆器和竹刻等,均有深刻研究和独到见解。他注重长期的实践考证,积累了丰富的第一手资料,迄今为止已写出专著10余部,论文90余篇。
今天是文博大家王世襄先生百年诞辰纪念日他守护着旧京华最后的文化证据在坎坷曲折的经历中赢得人生意义的光荣我们怀念老人的纯朴博雅、宠辱不惊
经历上个世纪的一切沉浮
访朱家溍先生女儿朱传荣
王先生虽然已故去好几年了,但我们还时时念及他笔下典雅的民俗文化、严谨的文物研究,更对他在“玩”中所蕴藉的学养和心性印象深刻。他平常的生活和工作情景是怎样的?带着这样的疑问,我们访问了王世襄好友朱家溍先生的女儿朱传荣老师。
从少年懵懂中警醒过来
王家与朱家是世交。据朱传荣老师介绍,王世襄先生的父亲王继曾与朱家溍先生的父亲朱文钧都是故宫博物院马衡院长的好朋友,二人的母亲金章和张宪祗关系也很亲密,所以王世襄和朱家溍从小就认识。
我曾读过王世襄先生的一则轶事。是在上世纪50年代的一天,有一场球赛是他期盼已久的。比赛当天,王先生去现场买票,票卖完了,正在没辙时,一眼看见赛场墙外有根电线杆,正好比场地围墙高一点,想都没想就爬了上去,在上面勉强找了个能坐的地方,就伸头看起比赛来。没想到地面上来了个熟人,是位老太太。王先生就跟老太太打了声招呼。结果老太太听到招呼声,环顾四周愣是没找到人,再一喊,她才发现王世襄居然坐在电线杆上呢!老太太乐不可支,当下就说:“你又跑这儿‘闹’来啦?”有人说,这位老太太很可能就是朱家溍先生的母亲。问起朱传荣老师是不是这样,她说:“确有这可能。因为王先生的母亲中年就去世了,这之后,我的祖母对他特别关注,特别怜爱,是一种视如己出的感情。”关于两位先生的母亲金章女史和张宪祗女史,朱传荣老师说:“她们都是在小时候受到家庭的熏陶和教育,才成为有知识有才艺、擅长琴棋书画的女性,但大了之后仍是做家庭妇女,并不是职业画家。”
王世襄酷爱体育,这应该也是与他爱玩的性格一脉相承的。他与朱家溍同年生人,二人家境相近,甚至连爱玩这一点也很相似,但出格之处似乎更胜一筹。朱传荣老师告诉我们:“当初唱戏占去了我父亲很多的时间,而王先生呢?他则是花工夫在捉獾、养鹰之上。本来家里人是送他去燕京大学学医科的,但是预科结束之后,他的专科成绩太差,原因就是他在燕京大学附近单住,有足够的时间就倾心去玩了。幸好他的中文比较优秀,学校又允许转系,这才得以完成学业。那时候大概顾随先生教他们班的国文,曾深有感触地说,这个班的国文程度普遍很好。其实原因是王世襄‘代替包办’了这一班很多人的作业,才给顾随先生这个错误的印象。”
王世襄从“玩家”转变为学者的道路上,有一个巨大的转折,这就是母亲“陶陶女史”金章的病逝。它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青年王世襄的人生轨迹。王世襄自己在《中国画论研究》的新序里说:“我自幼及壮,长期耽爱多种北京民间玩好。高中毕业后,父亲期望我能成为医生,命投考燕京大学医预科。唯我生性不喜理科,录取后竟愈加玩物丧志,业荒于嬉,以致多门课程不及格,而转修语文。一九三九年春,慈母逝世。极端悲痛中深感不能再违背双亲教诲,继续放任自己。是年秋,考入燕京大学研究院。从此摒弃一切玩好,专心学业。”朱传荣老师也认为这个打击才让王先生从少年懵懂中警醒过来:“从此督促他的那个人不在了,之后要怎么办才好?这个时候起,他才开始塌下心来读书,研究中国古代绘画。对古代绘画去下深和广的工夫,与此有关,也由此开始。”
一位慧眼识英才的贤者出现
因为研究中国古代绘画,王世襄后来又认识了自己的夫人袁荃猷。那个时候,袁荃猷在燕京大学的毕业论文也想做关于中国古代美术史的题目。因为没有合适的指导者,系主任介绍她去请教王世襄,说这正是王世襄的研究范围,他懂得比较多,你请他去指导吧!这样才认识。后来关系慢慢深入,这才成为终身的伴侣。
抗战时期,王世襄离开了沦陷的北京去了内地,朱家溍也去了大后方。朱传荣老师说:“他们二人的上一辈就跟马衡院长有很好的交情,去故宫工作也是他们青年时期共同的愿望。但在后方的时候,故宫所有的文物都被收了起来,不能展出,更谈不上研究。王先生若去故宫,只有‘事务性工作’可做,他觉得没什么意思,所以就到了营造学社。”
抗战结束后,王世襄和朱家溍在故宫逐渐成为马衡院长的得力助手。可是,“50年代,他们在同一天的全院大会上分别押上了大卡车,先后在白云观、东岳庙两处公安学校被拘留,审查并不存在的贪污以及历史问题。当时在拘留所里不叫名字,点名的时候都用数字编号。拘留时的编号,王先生是38号,我父亲是56号。点名时他们互相听到了对方的声音,才知道‘原来他也进来了’”。
释放之后,王世襄和朱家溍只能重新就业。但这时却有一位慧眼识英才的贤者出现了,他就是时任故宫博物院院长的吴仲超。对于吴仲超院长,朱传荣老师的评价很高:“吴仲超院长一直在努力创造条件让王先生和我父亲回故宫工作,所以我父亲很快就回到了故宫。但王先生当时已经去了音乐研究所。当时音乐研究所的研究者,通音律的虽然不少,但兼顾古文献研究这个学术背景的学者就很少了。王先生二者皆通,是个特例,所以所方希望他利用特长,多整理一些音乐古文献出来。王先生也觉得,别的地方不要我,现在人家要了我了,又有这样一项工作交代给我做,所以尽管故宫博物院希望他回去,也不好意思撇下自己手里的活。后来王先生在音乐研究所的工作完成后,又去了文博所,仍然是搞古文献方面的研究。”
尽管没能再把王世襄调回故宫博物院,但吴仲超院长仍将他聘为故宫博物院历代艺术专门委员和文物修复委员会委员。到了三年困难时期,全民忍饥挨饿的时候,国家对知识分子曾有过相应的配给倾斜政策,从副食上给予他们补助。但是发放副食票证却是有指标的,文物局下设的研究所里没有富余的副食补贴名额。据朱传荣老师说,吴仲超院长因为爱惜王世襄这个人才,特意从故宫调了一个副食补贴的名额给王世襄。确如王世襄晚年所记述的那样,吴仲超院长是新中国成立后若干年中故宫院长中水平最高,真正懂得并热爱文物专业,又知道需要用什么样人才的一位好领导。
秉承人间饮食最本质的东西
王世襄自己还曾这么回忆他跟朱家溍之间的友情:“在我一生中,包括故宫除名后到音乐和文物研究所工作期间,少则一周,多则旬余,不是我去看季黄,便是他来看我,所谓物以类聚是也。”(《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就连“文革”期间,二人也能在湖北咸宁干校相聚。所以,对于彼此生活上、工作上、学术上的进展都是非常熟悉、互相帮助、随时交流的:“上个世纪的一切沉浮,他们都经历了,他们是性情投合的好朋友。”
只是有一点可为王世襄和朱家溍二位先生感到惋惜的,那就是他们这一代人一生中的好年华大致都消磨在战乱或动乱之中了。“乱中取静不是容易做到的,尤其是有些专业性强的研究,如果不能展开正常的业务工作的话,简直就不可能了。”虽说如此,王先生还是留下了《明式家具研究》、《髹饰录解说》、《锦灰堆》这样的可传后世的研究著作,他虽然本性爱玩,但伏案工作起来绝对是一丝不苟。根据朱传荣老师的意见,王先生的学术积累其实不是从“学院派”的路子上来的:“比如说他关于中国画的积累,那是因为他的母亲、舅舅都是画家,而且都同时具有非常高的艺术见解,这些对他都有很好的潜移默化作用。王先生在学术积累上的用功有一个法子:比如某一本著作比较重要,但一时可能买不到最好的版本,如果可以借到,他就借来抄过一遍,所以他自己有很多自抄的艺术类或者是艺术史的论著。虽说一时半会儿、一年半载的抄录写字,这个过程可能不会突然见效,但是持之以恒地去下笨工夫,自然是会得益的。因为抄录文献一定会留下比你看一遍、查一次不知道会深多少倍的印象。更何况王先生的天赋是非常之好的呢?”这真是聪明人下笨工夫,做学问有大成就的好例子了。
末了我还问了朱传荣老师一个问题:大家都说王世襄先生长于烹饪,做菜做饭好吃,到底是怎么个好吃法呢?朱传荣老师回答说:其实没有特别神奇的地方。王先生做菜,一是主张适当的食材用适当的做法,再就是主张每个季节都该做“应时按景”的菜,他只是要秉承人间饮食最本质的东西,如此而已。
一种令人感动的回归
◎赵珩(口述)
我第一次去畅老(王世襄号畅安:编者注)那个芳嘉园是1984年,我那时候是以一个小编辑的身份向他约稿。他是在上房东边的一个小厨房里面接待我的。谈话之中偶然谈及我的家世,他突然冒出一句,他说,我听说您家老太太在50年代末曾买了几件东西,其中有一件明代的城门柜。我非常奇怪50年代的事他居然那么清楚,我说,柜子现在还在。大概1个月之后早上6点半,我还在睡觉,就听见有人敲门,一开门就是王世襄先生,穿着一个圆领背心,拎着一个篮子。我都很奇怪他怎么找到我家的地址,他来了就是看这件城门柜,他掏出了一个照相机,是国产的单镜头的,前后左右地把这个照了。
畅老他们深厚的文化积淀和涵养始终没有变,尤其在过去大的社会背景下他们的这些东西都不是所谓真正的学问,不被得到承认,可是在上世纪80年代以后,畅老被那么多人所认同。不是他们变了,而是我们整个社会的价值认同发生了极大的改变。畅老的很多学问确实是别人所不能,别人所不及,别人所不为。那时我经常去畅老那儿聊天,我们聊得挺高兴的,有时恰恰有人插了一杠子,比如说从河北来的农民,他们要请教什么我不清楚,他们聊的我完全不懂,但是畅老就把我完全忘记了,我也不好意思告辞。我看到畅老整个眼睛在放光,那个时候不是一个80多岁的老人,而变成了十几岁的少年,回到当年燕京西院去捉獾的时候。这个非常让我感动,一个老人能够返回他十五六岁的青少年时代,我觉得真是一种回归,一种令人感动的回归。
畅老在1953年的结是一个死结,他跟我说了多少次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每次说到这个时候他的情绪和他跟河北农民聊天时候的感觉完全是两回事。他们的晚年达到了一种炉火纯青的境界,已经做到了宠辱不惊。他们保持他们的尊严和他们的人品,没有因为他们经历的变化而有任何的变迁,他们始终在守着自己做人的底线。同时他们做事情的认真令人难忘。
老派学者的幸福:延续器物文化的命脉
王世襄先生的朋友遍天下。因为他爱好广泛,又为人谦恭,跟三教九流打过交道,与各行各业的朋友都能谈得来。在王世襄先生晚年与他熟识的也有一些忘年交的小辈,现在北京大学中文系任教的王风老师就是其中之一。他因为古琴与王世襄先生结识,之后十余年间与王先生成了熟悉的朋友,亲炙良久。我们特别向王风老师提了几个问题,请他谈谈他心目中王世襄先生的风范。
问:王世襄先生久居北京,大家不大知道他是福州人。您与他是同乡,您觉得家乡在王先生的生活中留下了怎样的痕
王风:王先生祖籍闽侯,但出生在北京,所以小名“长安”。他后来取同音自号“畅安”,又署“鬯安”,只是前一个字平声变仄声。现在很多介绍说他“字”畅安,其实是错的,应该是“号”。我在一篇文章里写到他的夫人袁荃猷先生称呼他“长安”,编辑觉得肯定是笔误,没问我就自以为很有把握地改为了“畅安”。
近代福州人才鼎盛,很多人到北京做官,王先生父祖两代,有很大的同乡圈子。但到王先生这一代,尤其他喜欢的那些东西,已经跟福州没有多大关系,方言更是一点不会了。如果一定要说,就我的了解,饮食上可能有一点。王先生是美食家,但主要还是北京菜,其实严格说是鲁菜,辣的就完全不行。但在他父亲交往的同乡圈子,小时也接触闽菜。近二十年前有一次聊天,他慨叹想做糟鱼,但找不到好糟。后来我放假回乡,正好一位亲戚酿了十几年的米酒开坛,我就给他带了十几斤来。糟类菜是福州菜中很大的一宗,因此我才知道他有时好这一口。
问:很多人评价王世襄先生是个“大玩家”,还有人认为中国再也出不了王先生这样的奇人了,对这两点您怎么看?
王风:王先生其实很不喜欢“玩家”这个头衔,确实也不能这么看。他所喜欢的在中国文化中属于“博物”传统,有很长的历史。要说“玩”,是“玩”其中的学问,本质上是对美的爱。前半生他在享受其中的美,探究其中的学。到后半生,这些东西要“绝”了,他就拼命著述,努力抢救,为的是这些美好的文化别“绝”了。这是他自觉负起的大使命,他也确实是一座独一无二的桥梁,延续了这些器物文化的命脉。至于“奇人”,大多是因为不了解而给予他这样的评价。现在传统毁得厉害,元气未复,所以动不动就将一些老人标为“最后一个”。如果“再也出不了”,那王先生晚年的奋斗还有什么意义?所以从他那儿受教的人,有能力的人多用心,并像王先生那样传之后人,那么就有恢复盛大的一天。
问:跟同时代的研究者相比,王世襄先生在著述上实在是颇为高产。您如何看待他的学术工作?
王风:这与工作性质和工作习惯有关系,做得少的未必就差。王先生早时候从事《髹饰录解说》,是业余自己做的。我觉得他的学术模式和方法是通过这本书奠定的,花了很多的时间。退休后,从家具开始,写得那么多那么快,因为模式和方法已经有了,积累又厚,身体精力也不错,所以成果这样宏富。我曾经跟他说,他想写的基本都完成了,作为一位学者还是很幸福的,没什么遗憾。
问:王世襄先生的收藏,晚年大部分通过拍卖回流到了社会。对此我们应当如何理解?
王风:相对于艺术品来说,人的生命是很有限的。千百年的器物,不知过了多少人的手,就这么几十年在你这儿,其实也是缘分。王先生的收藏,是从民间一件件淘来,让它们聚在一起。如今又散回社会,是再自然也没有的事情。而且经过他的手,以他的权威,这些器物不管在谁手里,都会加倍珍惜,因此也是很好的保护和传承。
问:在您看来,王世襄先生与袁荃猷先生夫妻俩的生活状态是如何的?
王风:他们应该算是神仙眷属,互相理解珍爱,共同承担患难,尽管有很多灾祸,但也是很幸福的。王先生这么多收藏,又好美食,世人以为他很有钱,其实他虽出身书香门第,但绝不是富家子弟。藏品靠的是眼光、勤跑、肯受累,人弃我取,这么得来的。他们没有一丁点儿奢侈。我去他们那儿,与王先生对坐聊天,袁先生经常在旁边一边缝补一边插话。现在还有几个人衣服破了缝缝补补又一年,又把寄来的书籍、包装纸和捆扎的绳子收拾得整整齐齐放着备用呢?年轻人已经很少有这样的习惯了。但实在地说,节俭就是环保,这种老派总会慢慢重新成为时新的。
本版采写/宋希於
本版题签/朱守道(中央国家机关书法家协会副主席、中国书法家协会理事、中央文史馆书画院研究员)
(原标题:纪念王世襄先生百年诞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