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瑞丰家具应对美国商务部反倾销调查初胜

　　美商务部对东莞瑞丰家具反倾销被判无效，虽然最终结果有待美国最高法院审查判定，但少有的上诉胜利是莞企应对反倾销调查的标本。 

　　东莞时间网讯 “再等一等，现在还没有最终定下来。”瑞丰家具总经理梁厚镇显得很低调，尽管他的公司应对美国反倾销调查获得少有的上诉胜利。

　　一个月前从美国华盛顿传来消息，东莞瑞丰家具公司针对美国商务部对其反倾销调查的上诉案件中，美国联邦巡回上诉法院判定，美国商务部用以替代国确定工人工资的方法，违反了美国国会法律，法院责令其停止使用该方法，宣告美国商务部的相关反倾销裁决无效。

　　反倾销，是美国贸易救济调查的一个重要项目，如果出口到美国的国外产品，其售价低于公平价格，就属于倾销。如果被判定倾销成立，美国将根据成本与售价的差价征收相应的反倾销税。

　　由于美国还未正式承认中国的市场经济地位，中国企业少有获得反倾销零税率的案例。东莞瑞丰家具的判决被业界评价为：美国行政系统滥用权力实施贸易保护的行为，可以通过司法系统得以纠正。

　　从中国入世后第一宗外国对中国企业提起的反倾销案以东莞港湾汽车玻璃有限公司胜诉，到WTO涉及金额最大的一笔反倾销诉讼案以东莞多数企业获得低税率，东莞企业积极面对危机和挑战获得的胜诉，将为未来的企业案件审理争取到降低企业工资成本，降低反倾销税税率的转机。

　　司法的自我纠正

　　针对瑞丰家具的判决发出信号：美国行政权力实施反倾销调查的行为，可以通过司法系统得以纠正

　　6月7日，清溪镇埔星路102号，不断有穿着绿色工服的普工搬运木质家具进出东莞瑞丰家具公司大门。按照东莞市最低工资标准920元/月，一星期工作5天，每天工作8小时，工人每小时将获得5﹒75元的工资报酬，约为0﹒84美元。

　　东莞瑞丰家具公司的普通工人工资报酬，按照当前汇率非常接近美国商务部在对这个公司反倾销案件中计算出的0﹒85美元/小时。但美国商务部将此工资水平与中国经济水平相当的印度劳动力成本进行比较，印度只有0.21美元/小时。据此美国商务部认定瑞丰家具存在倾销，立案调查。

　　在反倾销调查中，对于产品的正常价值，美国商务部是按照“原材料＋人工＋能源＋其他费”的公式来分解的；产品的正常价值越低，最终确定的倾销幅度也就越低。由于中国出口行业大都为劳动密集型，工资率的高低对于倾销幅度影响重大。

　　在美国针对中国的反倾销案中，由于美国还未正式承认中国的市场经济地位，因此采用替代国价格来推算中国企业的所谓正常价值，由此再和中国企业的产品价格进行比较。其结果是，工资成本越高，中国企业被判定倾销的可能性越大，倾销幅度也可能越高。

　　曾经代理多起中美贸易反倾销调查案件的香港张翔宇律师事务所律师谈春华说，这种美国商务部用于计算涉案企业劳动力成本的算法称为“回归算法”。

　　他说，美国负责反倾销的机关主要有两个，一个是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ITC)，另一个是美国商务部(DOC)。国际贸易委员会负责调查和裁决外来的倾销产品是否对本国同类工业造成了损害。商务部负责调查和裁决外来的进口产品是否有倾销行为，以及倾销幅度是多少。商务部也裁决有关进口产品是否低于公平价销售，但也要由国际贸易委员会裁决有关进口产品对美国同类工业造成了实质性的损害之后。

　　如果被判定倾销成立，美国商务部将根据成本与售价的差价征收相应的反倾销税，由海关执行。5年前的那场木制卧室家具反倾销调查中，美国商务部终裁裁定东莞瑞丰家具公司存在倾销，征收7﹒87%的反倾销税。

　　在那次案件中，尽管从东莞家具企业、协会至国家商务部就认为用替代国数据指控中国产品存在倾销是不公平的，但美国商务部依然没有考虑。

　　5月14日，东莞瑞丰家具公司针对美国商务部对其反倾销调查的上诉案件中，美国联邦巡回上诉法院判定，美国商务部用以确定工人工资的方法，违反了美国国会法律，法院不仅责令其停止使用该方法，而且宣告商务部的相关反倾销裁决无效。

　　美国乔治城大学访问学者余盛兴律师认为这一判决发出一个信号：美国行政权力实施反倾销调查的行为，可以通过司法系统得以纠正。

　　旋涡未除

　　对于陷入反倾销诉讼泥潭的企业来说，在美国最高法院审查判定之前一切都存在不确定性

　　听闻美国联邦巡回上诉法院判定胜诉的消息，东莞瑞丰家具公司刻意保持兴奋之后的冷静，对于陷入反倾销诉讼泥潭的企业来说，在美国最高法院审查判定之前一切都存在不确定性。

　　代理此案的律师说，从法理上根据美国法律体系，美国商务部还有向美国最高法院上诉的空间。

　　东莞瑞丰家具公司的谨慎的背后，是因为深知应对美国反倾销调查的艰难。2003年7月，美国14个州的27家家具公司对从中国进口的木制卧室家具提起反倾销诉讼，同年12月，美商务部开始立案调查。东莞瑞丰家具公司与知名的台升家具等一并列入反倾销调查名单。

　　从此东莞瑞丰家具公司开启了耗时一年多的“洋官司”。中国家具协会副理事长陈宝光说：“美国对我们提起的木质卧室家具的反倾销，涉及金额高达10亿美元。这个应该说是我们国家加入到WTO最大的一笔，就是金额最大的一笔反倾销诉讼。”

　　美国部分企业提出“反倾销”诉讼一周内，东莞瑞丰家具公司响应“家具教父”郭山辉成立“中国家具反倾销应对委员会”的号召，与众多企业当场捐赠了90万美元的基金，作为聘请律师团、游说团以及一切针对“反倾销”所需之费用。最终的募集资金达到了210万美元。

　　郭山辉透露，在那场反倾销调查诉讼中，聘请了两岸三地最专业的律师团，其中最知名的是聘请了美国华盛顿DC最有名的一个律师行WCP，由律师白茜芙为中国家具企业辩护。白茜芙是美国前贸易首席代表，参与了中美入世谈判，退出官场转行做律师在美国政商界享有广阔的人脉和影响力。国家商务部对外贸易司官员参与关注。

　　尽管全力团结合作，2004年1月，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初裁认为美国同类行业因中国家具进口受到实质性损害，宣布初裁结果征收反倾销税。

　　当年7月底作出初裁之后，美国商务部家具反倾销调查组入境，东莞瑞丰家具公司等获得单独税率的7家企业，接受了美方在初裁后进行的强制调查。因为他们的出口量占了出口美国的中国家具企业的40%。在此之前，前商务部部长在北京与来访的美国商务部部长会谈，称美国部分企业对中国木制卧室家具的反倾销，与美国所倡导的公平贸易的精神是相悖的。

　　最终美国商务部两度修改裁定结果，2004年12月28日作出终裁，最终认定进口中国木制卧室家具构成对美国产业的损害，批准美国海关对中国木制卧室家具征收反倾销税，115家应诉企业被定以8.64％的平均税率，6家获得单独税率。未应诉企业则被定以198.08％的高税率，这意味着几乎失去整个美国出口市场。

　　对于这个阶段性胜利，郭山辉说反倾销案最早结束是在2013年。按照美国方面复审的流程，2006年1月开始复审，要等到5年后，看看美国木卧家具产业有没有恢复元气，如果美国方面认为倾销和损害依然存在，那么会在2011年再来一轮复审。如果认为倾销和损害已经不存在，按照相关流程调查下来，中国木卧家具反倾销案将于2013年结束。

　　反倾销泥潭

　　由于家具生产的成本中25%是劳动力成本，再加上中国廉价的土地、水电等成本，因此造成中美两国家具价格落差悬殊

　　反倾销征税对东莞企业来说是沉重的打击，中小型企业陷入停产或破产，部分企业将工厂迁往越南等地，就国内诸多涉及出口的行业而言，反倾销调查的威胁必须正视。

　　对外经贸大学WTO研究院院长张汉林说，符合倾销最少具备两个条件，一是低于成本出售，二是政府对该行业给予补贴。由于家具生产的成本中25%是劳动力成本，再加上中国廉价的土地、水电等成本，因此造成中美两国家具价格落差悬殊。

　　因此各界都关注东莞瑞丰家具针对美国商务部反倾销调查上诉判定，如果美国最高法院对联邦上诉法院的裁定审查不出意外，美国商务部将纠正针对中国非市场经济国家采用替代国价格计算中国企业正常价值的方法。

　　“也可能重新发明出一种新的荒谬的计算方法。”在代理中国企业在美国商务部应诉近20年的帕多律师看来，美国商务部缺乏继续上诉的合理的法律基础，因此最大的可能是在近期作出自我纠正。本报记者从东莞瑞丰家具公司获悉，美国商务部正在重新评估此案，并寻找出更好的计算非市场经济国家工资的办法。

　　张汉林认为，美国主要担心的是中国行业出口量，对其构成威胁。各企业应该不要害怕赢不了强大的美国商务部和美国贸易委员会而选择不应诉，各地企业应积极参与无损害应诉。

　　深圳海派律师事务所律师王健宇律师说，中国打无损害官司胜诉的先例已有不少，如轴承案与汽车挡风玻璃案最终都取得了胜利。

　　中国汽车挡风玻璃反倾销案是中国加入世贸后的第一个反倾销案。2001年12月18日，加拿大PPG公司向加拿大海关总署提出对中国出口挡风玻璃的反倾销指控。加拿大国际贸易法庭对包括东莞港湾等四家中国汽车玻璃企业发出反倾销调查的通知。

　　2002年5月3日，加拿大海关和税务总署作出了裁决，其中东莞港湾的倾销税为40%。5月中下旬，加拿大政府核查团来到广东省就我国汽车挡风玻璃生产行业的市场经济地位和生产企业的市场经济导向进行实地核查，以决定是否给予中国挡风玻璃生产行业市场经济待遇。2002年8月30日加拿大国际贸易法庭裁定来自中国的汽车挡风玻璃在加拿大的销售对当地产业不构成侵害。至此，东莞港湾应诉的中国汽车玻璃反倾销应诉获得胜利。

　　“这个是意料之中的。”回忆起8年前的那场反倾销诉讼，东莞港湾汽车挡风玻璃有限公司总经理李永鸿说，关键在于企业积极应诉。

  　“市场经济地位”之困

　　美国商务部最晚必须在2016年底，取消对中国的非市场经济国家的认定限制

　　避免更多的中国出口企业陷入反倾销泥潭斩草除根的解决办法是争取美国政府承认其市场经济地位，在“非市场经济”的大帽子下，反倾销官司很难打。

　　如果获得“市场经济地位”，则使用中国自己的数据，将大大降低面对反倾销调查的风险。美国反倾销法对于“市场经济地位”的判定依据三条原则。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该行业由私人或集体所拥有。

　　2004年1月中国家具协会派员随同国家商务部到美国进行访问，与美国商务部主管官员就家具反倾销有关问题阐述提出，中国家具行业是竞争非常充分的行业。希望美国商务部进行公平裁决，尽快给予中国木制卧室家具产业市场导向产业待遇或启动市场导向产业测试。

　　东莞家具行业协会会长王润标说，在众多的行业之中，家具行业是市场化最早的一个行业，在中国，家具企业95％都是民营和外资，国家对家具出口从未有什么补贴，至于售价低，那是众所周知，中国的劳动力、厂房和材料这些成本都相对比发达国家要低得多，再者中国在木制家具制造方面有较好的工艺，有比较好的竞争优势，价格完全是市场自由决定。

　　但至今为止，美国商务部没有对任何一例涉华贸易纠纷，给予过中国企业以市场经济国家待遇。5月14日，东莞瑞丰家具公司在美国联邦巡回法院的判决，是否有望加速美国承认中国的市场经济地位呢？

　　记者联系到代理东莞两起家具反倾销诉讼案件的香港律师说，华盛顿的一些贸易律师，业已开始尝试突破中国市场经济地位的禁区，争取在具体案件上，为中国的相关行业争取“市场经济国家”待遇。       

　　“这些判决，总体上会让商务部在审查中国案件时，向公平的方向演变，中国的经济开放速度，已经远远超过我们在签定中国入世协定时的预期。”已经在美国拥有20年反倾销诉讼经验的美国格德莱希克律师事务所帕多律师说，美国不会轻易给出这张牌。

　　根据中国签订的入世协议，这张“市场经济地位”牌也有期限，美国商务部最晚必须在2016年底，取消对中国的非市场经济国家的认定限制。

　　倾销

　　倾销，是指一个国家或地区的出口经营者以低于国内市场正常或平均价格甚至低于成本价格向另一国市场销售其产品的行为，目的在于击败竞争对手，夺取市场，并因此给进口国相同或类似产品的生产商及产业带来损害。

　　1994年关贸总协定乌拉圭回合谈判达成的《关于实施1994年关税与贸易总协定第六条的协议》是目前最具权威的国际反倾销法。该协定规定：“如果在正常贸易过程中，某项产品从一国出口到另一国，该产品的出口价格低于在其本国内消费的相同产品的可比价格，亦即以低于其正常的价值进入另一国的商业渠道，则该产品将被认为是倾销。